詹乃德

读冯知明《云梦泽》——作者：詹乃德

(江汉平原云梦泽一带的近代变迁历史)

　　很高兴能够看到冯知明先生《云梦泽》(国内版)、《生命中的他乡》(海外版)这部作品出版，法国作家巴尔扎克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虽然对于小说而言，很多故事是虚构的，但是它的背景却又是真实的。

　　《云梦泽》(国内版)、《生命中的他乡》(海外版)则是描述湖北江汉平原云梦泽一带的近代变迁历史。整部著作卷帙浩繁，采用了现实主义笔法，但在部分地方上又增添了诸多魔幻色彩，读起来气势磅礴，是一部精彩的巨作。

　　这部著作时间跨越了三代家族，分别是三娘、李屠户为代表的第一代；李来恩、其妈、尹志红为代表的第二代；李如寄、梁一真为代表的第三代。

　　小说背景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当时的三娘出身贫苦家庭，父母去世之后，无奈之下，曾去洋人教堂里掌灯。然后受到乡亲污蔑，说是被洋人侮辱过，由此被迫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受尽了虐待，不得已投奔了当地的水匪头子李屠户，因为容貌俏丽、性格果敢当上了压寨夫人，甚至参与了绑票洋人。绑票洋人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讽刺，但在民国时期，其实比较常见，因为官府比较惧怕洋人，匪帮反而认为这是有机可乘。

　　这段写尽了当地不少贫困民众在传统社会中封建迷信以及礼教的压迫之下历经磨难，而唯有成为边缘的水匪才得以生存的这样历史事实。并且描绘了民国混乱年代当中，匪帮与官府、洋人之间的力量博弈。由此也可以见识到民国地方上混乱的秩序，传统的宗族力量也在逐渐被瓦解。

　　但是随着李屠户的骑龙而失踪，三娘便当上了匪首，游走于各种水域和势力之间，声势更加强大。同时与洋教大人进行了合作，洋教竟然得以顺利传播。而洋教在普通民众中无法传播重要的因素就是洋教不拜祖宗为乡里不容，同时还受到了佛教、道教等各种本土势力的抵制。

　　反倒是这些水匪因为被开除族籍，同时洋教宣传日后能够升入天堂，并且来世还能成为“洋大人”，由此得到欢迎。这段非常深刻地勾画了洋教文化在当地传播的困难，但是又能够弥补一些边缘人物的需要。这些水匪和洋教一起成为了当地“非主流”势力的存在。

　　随着洋教在云梦泽水匪之间传播，使得三娘和传教士穆勒之间产生了感情，那么生下了李来恩。由于李来恩具有洋人的面孔，所以，不可能受到当地人的接纳，但是随着共产党为了宣传科学，把李来恩当成白化病患者的例子向大众宣传。就这样李来恩不被视为洋杂种而被救了下来。但李来恩始终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水匪头子李屠户。

　　在这部分内容中，描述了水匪内部当中，一些勇于反抗旧势力的民众，他们思想精神变化。在水匪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存在，那就是兰巫婆，她是神祇的代言人。这种对兰巫婆的崇拜，可以视为当地民众的巫文化的信仰。随着水匪对洋教的逐步了解，又开始融入了洋教的信仰。不过，当共产党将李来恩救下，并且宣传科学知识之后，李来恩是白化病患者也成为了民众的共识。由此，可以看出水匪虽然反抗宗族以及各种地方势力，但是并没有抛弃巫文化，这是当地文化的根，而后又接受了本土化了的洋教，随着共产党科学知识的普及，又接受了共产党的思想。这是一段彻头彻尾的底层民众对地方旧势力的反抗的过程。

(试图征服母龙的压寨夫人)

　　随着新中国成立之后，旧势力被打倒之后，三娘和儿子李来恩顺利过上比较安稳的生活，原先的水匪反而变成了踏实的民众。从根本上来说，当水匪并非这些人的初衷，而是在旧社会当中为了生存而进行无奈的选择。与曾经的呼风唤雨相比，而今的三娘却是安稳生活，并且对共产党感恩戴德。不过，虽然旧的宗族势力被打倒，但是宗亲关系依然存在，那么三娘以及李来恩在无形中受到了宗亲的关照，并且在当地生活得相当滋润。

　　李来恩摇身一变成立屠宰场的领导，这显然是骨子里受到他名义父亲“李屠户”的影响，并且“吃拿卡要”已经成为了习惯。可以说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权力，腐败就成为了人性的必然。随着红色运动暴风雨的到来，李来恩也成为了被批斗的对象，但是李来恩很快利用机会，掌握了革命的话语权，“打着红旗反红旗”，反而成为了当地革命的领导者。但是他骨子里的云梦泽水匪的思想并没有改变，一心渴望成为新时代的“水大王”。在革命的浪潮当中，很快被打倒，并且被捕入狱。由于他的洋人面貌，使得成为“间谍罪”典型，反而大难不死。

　　从这段中可以看出，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整个社会虽然进入安稳的时代，但是地方上的权力腐败却是死灰复燃，在旧社会中是边缘势力的李来恩也成为了特权阶层的一部分。这段描写既是非常地讽刺但是又非常的真实。同时在红色运动过程中，出现纷繁复杂的地方各种力量的斗争，描写得也是非常地精彩，也是非常符合当时武汉一带的斗争情况。

　　李来恩坐了几年牢之后，进入到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李来恩因为洋面孔而成为了酒店的接待，但是骨子里还是那片云梦泽风土人情，所以很快与出身云梦泽的酒店老板打成了一片，也混得风生水起。而他的儿子李如寄也考上了大学，并且李来恩由此结识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尹志红。尹志红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和李来恩两个人强强联合做起了生意，再加上尹父的背景，很快将生意做得非常出色，并且赢得地方势力的关照和支持。

　　但是这些事业的成功之后，李来恩却有着心病。他在查询自己父母过往经历中，认识了梁教授，在无意中得知自己其实具有洋人血统，这让他极为震惊。在过往历史中，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白化病患者，但是通过对云梦泽水匪的了解，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的经历。

　　而李来恩的儿子李如寄也和梁教授的女儿梁一真成为了伴侣。但是，随着真相揭开，让人震惊的是，梁教授其实是日本人在中国留下的弃儿，梁教授父亲本身也是高层知识分子。并且深刻地揭示了日本上层认为它们在“天照大神”庇佑下不断取得了日清战争、日俄战争的胜利，同时以阳明心学为自己的指导思想，从而能够所向披靡。

　　由此在当时日本军国主义看来，也应该用“天照大神”和阳明心学结合以此来解救中国。并且在梁教授的父亲看来，中国的云梦泽信仰鬼怪、精灵之类的跟日本信仰“天照大神”没什么区别，并且这种心灵归属感也是一致的，那么云梦泽地区民众更应该接受日本的这一套，联合起来对付西洋人。

　　这段文字写得非常有特色，也非常深刻，它揭露了日本侵华的狂妄自大的军国主义思想。同时，也描述了改革开放之后，李来恩和尹志红作为个体户能够迅速发家致富的原因，同时面临种种地方黑恶势力的斗争，最终依靠各种关系、资源、背景而能够打出一片新天地。但是也描述了李来恩在这个发财致富的过程中，失去了精神的信仰，失去了心灵的归属感，更失去了自己故乡的根。并且在梁教授的点拨之下，他开始探寻自己的根，那就是“自己到底是谁”?由此李来恩开始探寻自己的血脉根源，但是在鄂西乘坐飞机失事。

　　而后来的李来恩儿子李如寄认识到自己身上的德国混血血统，以及了解自己的妻子梁一真的日本血统之后，还有自己奶奶三娘的种种经历之后，不禁大为触动，他深刻认识到不论自己还是自己的妻子梁一真都面临心灵归属的拷问，因为她们俩都需要追根溯源才能明白自己的“根”在哪里?

　　李如寄是新时代成长的知识分子，他前往德国开启寻根之旅之后，与国内到德国的旅行团队明显格格不入，同时在德国也难以融入本地文化，更重要的是认识了穆勒的侄子也就是自己的叔叔之后感觉到了严重的差异。

　　通过种种国际国内交流之后，让李如寄认识到，他自己的根其实在云梦泽，这里才有他的精神信仰，才有他的心灵的归宿。而在云梦泽当中，对龙的崇拜是这个地区的精神图腾，所以，他“名义上”的祖父李屠户才会骑龙而走，他的父亲李来恩也是渴望成为云梦泽地区新时代的“瓢把子”，他则是对于这片土地则是潜意识中深刻的依念。由此，他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根。而本书也就到此结束。

(人类永远的困惑：我是从哪里来的，又将到哪里去)

　　综合来看，冯知明先生的这部著作宏大深刻，内容跌宕起伏，描述了从民国到现代近一百年云梦泽地区的历史变迁，从民国时期的水匪反抗旧的封建思想和势力开始，然后到新中国成立后社会背景，再到改革开放以及新时代的发展。采用了诸多现实主义笔法，并且夹杂魔幻色彩，是一部十足的“云梦泽近代变迁史”。

　　该书插入各种云梦泽地区的饮食文化、俚语方言、生活习俗、民间信仰、地方势力、宗亲关系等等，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巨著。该书主要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亮点：一个是它描述的是云梦泽的近代历史，并且各种文化与势力交融与斗争的结果；另外它揭示了李如寄的寻根之路，而这个根主要是云梦泽本土的文化，一种延续几千年的巫文化和龙图腾崇拜，这些渗透到当地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样的著作，它不仅仅属于云梦泽地区，也是属于中国，更是属于世界的!相信不久之后，云梦泽文化会成为中国的一张名片，走向世界，让世界为之瞩目与欢欣鼓舞!让世界有一个新的视角来看待中国的历史文化，中国的发展历程，以及中国的未来!

2023年3月31日星期五 北京

　　作者简介：詹乃德，河南信阳人，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研究中西方思想文化史，对中西方哲学、政治、经济均有深厚造诣。曾主持与撰稿中宣部资金项目《我们的村庄》，曾为中央统战部做民营企业经济研究性报告。爱好研究武学，曾师从孙氏太极拳创始人孙禄堂之再传弟子刘桂祥先生学习孙氏太极拳，师从党雪田先生学习形意拳，曾出版《武神孙禄堂》。北京正和家风文化公司创始人，主要致力于文化内容设计，目前担任河南省研学游文化研究院特约顾问。与四川省三星堆博物馆合作，三星堆文化研学项目总策划与负责人。